幾天之前，公眾號“賽先生”發表了潘建偉的講演，題目叫《探索的動機》。這篇講演最早發表于2016年一個稱作“墨子沙龍”的峰會。大約編輯認為這篇講演很有意義，就再度發表下來。
潘建偉院士大約是近來六年來國外最出名的“明星院士”之一了。“明星院士”和“著名院士”雖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實際影響卻有天壤之別。簡單點講，“明星院士”就像藝人“出圈”一樣，名頭突破了自己的研究領域，成為老少皆知的公眾人物。早些年的時侯，《百家講堂》這類電視節目曾創造過幾位名星院士，例如易中天，于丹，王立群。近年，大約是受自媒體發展的影響，理工科的名星院士也出現了，例如施一公，顏寧，和饒毅院士。通常人根本說不下來她們是做哪些研究的，但她們的名子卻是耳熟能詳，由于時常見諸報端。
潘建偉去年才53歲，是中國科學技術學院的院長，科大學教授。他的主要研究領域是量子通訊和量子估算，在頂尖學術刊物發表了100多篇學術論文，得獎無數。他為普通大眾所知，大約源于2016年——也正是這篇講演發表的時間。那一年他把一顆稱作“墨子號”的衛星送上了天，首次舉辦了天地之間的量子通訊（盡管好多業內人士對此頗具微詞，覺得就不過是為了“放衛星”。但這無據可查，不足為道）。這也讓他成為了當初的“感動中國年度人物”。他還在那一年上了小撒主持的娛樂節目“開講啦”，用同樣的題目做了一番講演。
我最早曉得潘建偉院士大約是在2006年前后。那時我常常去逛方舟子辦的“新語絲”網站。潘院長那時剛從英國歸國不久，某段時間網站上忽然出現了好多對潘院士的指責，方舟子對他更是痛加批判。由于我不懂他的研究，只是看了個熱鬧。也正是2016前后，中科大在馬大舉行人才急聘會。我還跑去聽了。急聘會在樓的一個大會室里，大約可容納30-40人左右。潘院士當時還是中科大的副主任，在急聘會的開頭還起來講了話。具體內容記不得了，不過是講中科大的待遇不錯之類，平靜無奇。惟一的印象是他那一頭發絲，非常像我一個學院同事的短發，讓人想起理工科的宅男形象，有點憨態。
話題扯的有點遠了。
回到這篇講演稿。潘院長主要以科普的形式回顧了漫長的科學史和人類社會發展的過程，向觀眾描述了一個科學家理想中的人生觀。這個主題和立意并不新奇，由于愛因斯坦在1918年就以同樣的題目做過講演。潘院士也幾乎仿效了愛因斯坦的推論。用時尚的話說，這叫“致敬”。
導致我興趣的，是潘院士在講演開頭舉的兩個反例。大意是說，我們的一個老先祖稱作“墨子”的，比牛頓早兩千年就提出了“三大運動定理”之一的“慣性定理”。同時，他還提出了“原子概念”的雛型，這跟古埃及哲學家留基伯（德謨克利特的老師）的原子論不相上下。
我歷史知識很膚淺。我記得我在高中學歷史的時侯學到過“墨子”，只曉得他是諸子百家之一，名氣比孔孟差一截，在諸子里并不起眼，大約是一個集思想家、政治家、’軍事家等稱號于一身的先輩。而且“諸子百家”里那個不是集諸多名頭于一身，所以并不稀奇。后來還看過一部劉德華演的影片，稱作《墨攻》，主要講的是怎樣打仗。僅此而已。
我再度曉得墨子，就是由于潘院士了。看得出，潘院士是很崇敬墨子的，不但把衛星稱作“墨子”號，還在講演中不時引用他奶奶家的譯著。
潘院士在講演中說：我們的先輩墨子早在兩千多年前就提出了這種看法，他說：‘’止，以久也，無久之不止”。其中“久”就是阻力的意思。他還提出了：“端，體之無序最后者也”，其中“端”就是物質不可分割、最基本的組成單元，這種觀念中早已有了原子概念的模型。
我初讀到這段話時就起了困惑。憑著我中學背古文時殘留的一點點基礎，我沒法理解“久”有阻力的意思，而“端”有物質最基本組成單元的意思。這導致了我的好奇心，便想一查到底。
我先找來《墨子》，了解了一下它的大致背景。和孔子的《論語》差不多，《墨子》并非墨子本人所著，而是弟子及后學記錄老師的言行。《漢書》記載《墨子》有71篇，而現存53篇。這種文章涉獵廣泛，其中《經上》、《經下》、《經說上》、《經說下》4篇主要涉及自然科學。后人考證，這四篇是“后期法家”的譯著，又稱“墨經”量子通訊潘，跟墨子的言論并無太大關系。潘院士引用的這兩句出自其中的2篇。這4篇的關系挺好理解：《經上》、《經下》像名詞定義，而《經說上》和《經說下》就是對前兩篇的進一步解釋。
例如：“止，以久也”就出自《經上》，“以久也”是對“止”這個字的釋義。而在《經說上》里，對“止”這個字作了進一步的解釋：止：無久之不止，當牛非馬，若矢過楹。有久之不止，當馬非馬，若人女兒墻。
對上文的釋義莫過分從古籍里的語言學研究中找答案。我找到了一個稱作“中國哲學書電子化計劃”的網站。聽說這是一個古典文獻最豐富且可靠的檢索系統。再結合“康熙字典”里對“久”的釋義量子通訊潘，我理解此處“久”的意思為時間上的“久遠，長久”。所以“止，以久也”，大意為：時間長久能夠形成靜止（的狀態）。
據梁啟超解釋，“無久”和“有久”便是兩種時間狀態，后者極短，前者極長。據此，《經說上》里的這句話大約可以理解為：短暫時間內的不停止（運動），如箭頭穿過一楹之距，像“牛不是馬”一樣顯而易見。而耗時長久卻不停止，看上去像人過一座橋梁，（但這些印象）是犯了“馬不是馬”一樣的錯誤。
但是，這或許是推測。由于假如把“久”字替換成“阻力”，上述語句看似也能勉強解釋的通。但墨子的意思到底為什么呢？雖然《墨經》中早已給出了答案。
我前文提及，《經上》《經下》就是名詞注釋。既然有對“止”的解釋，有沒有對“久”的解釋呢？一搜索，果然有。
《經上》：久，彌異時也。（遍及所有時間）
《經說上》：久：古今旦莫。（從古至今，從晨到暮）
這樣一看，意思再清晰不過，“久”在《墨經》里就是純粹的時間概念，跟“阻力”毫不相干。
我用同樣的方式，對“端”也做了一番考證。闡述推論便是“端，體之無序（一說無厚）最后者”，這句話里的重點在“最后者”。即，這是一個二維空間幾何的概念，大致相當于當代物理里的“端點，起點”，主要是拿來描述空間位置關系，跟“原子——物質的基本組成單位”描述的內容是南轅北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