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對伊朗的印象如何?
我在德黑蘭生活了近三年,感覺這個國家的人民其實對中國人非常友好。 他們稱China Chin,就是“秦”,中國人叫“Qinni”,這是一個很古老的名字。
但伊朗人,主要是1979年伊斯蘭革命后的伊朗人,對美國和以色列極為敵視。
這種愛恨分明的局面,讓伊朗在強權面前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
“核烈士”
伊朗太難了
在伊朗,有一個非常非常高風險的工作類別:核科學家或與核工業相關的物理和化學專業人員。
消息稱,伊朗高級核物理學家法赫里扎德在首都德黑蘭附近被暗殺。
他不是第一個,恐怕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這些年來,在以色列、美國等對伊朗拉起“核紅線”之后,這些人實際上已經變得匿名,或者變成了低調的“地下工作者”。
但他們還是沒有逃走。
背叛、出賣、與敵人勾結,是他們最大的殺手锏。
或許,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的核工業能力發展像伊朗那樣困難和危險。 每一個進步的背后都是一位或幾位教授和科學家的生命。
他們被稱為“核烈士”。
伊朗一直飽受災難困擾。 自伊斯蘭共和國成立以來,已有數千名烈士喪生。 全國大城市和小村莊的建筑物上都有無數烈士的肖像,其中有兩伊戰爭中犧牲的烈士,也有多年來被暗殺的烈士。 技術專家。
這不僅是對烈士的一種緬懷,更是一種社會文化,它默默地告訴所有伊朗人,這個國家自1979年以來從未真正離開過戰爭狀態。
法克里扎德遇刺是伊朗核計劃建立以來又一名高級專家被暗殺。
他的不幸有些出乎意料,但似乎也并非完全脫離劇本……
伊朗官員還證實,在他遇刺前,情報顯示他被列為目標,但伊朗政府未能履行保護責任,還是根本無力阻止這位決意刺殺法克里扎德的刺客?
人們害怕出名。
法克里扎德早已名聲大噪,他的功績受到了伊朗最高層的嘉獎。
2018年初,以色列摩薩德從伊朗竊取了超過10萬份有關核武器開發的絕密文件。
解密后,內塔尼亞胡向世界公開了伊朗的秘密,指責伊朗欺騙國際社會,繼續發展核武器。
當時,法克里扎德的名字已經在內塔尼亞胡的PPT中公開。
外界還了解到,他負責實施技術挑戰,例如解決武器設計中最困難的方面,例如使彈頭小型化并確保其重返大氣層后仍能運行。
他還是國防部副部長,人身安全已經非常嚴格,但是……
這種級別的官員被撤職,對伊朗人來說影響是巨大的。
法克里扎德的地位注定會成為眾矢之的。
被追捕的“移動目標”
在伊朗,核科學家的暗殺幾乎總是遵循固定的模式:他們在行駛的汽車中被追捕。
德黑蘭烈士博物館陳列著過去10年被暗殺的核科學家的汽車,每輛車里都放置著遇難者的肖像。
幾乎所有的汽車都被打得千瘡百孔,顯示它們是被近距離射擊的。
伊朗政府一直無法提供美國或以色列派遣刺客實施暗殺的證據,但德黑蘭街頭憤怒的民眾焚燒的旗幟和肖像已經反映出他們對劊子手是誰的信念。
每當集會時,有一句喊了四十多年的口號是:
瑪格酒吧!
瑪格酒吧!
波斯語的“美國去死”和“以色列去死”。
那是N年前的事了,當時我在伊朗當駐地記者,現在還是這樣喊。 爺爺一喊,爸爸就喊,爸爸一喊,兒子、孫子就喊。 一代代人就是這樣走過來的。
這些被謀殺的核科學家大多擁有大學教授的頭銜,這給了他們一層保護和雙重身份,即他們沒有直接參與敏感和受制裁的行業,也更容易指控兇手“濫殺無辜”。
他們的暗殺可以追溯到奧巴馬政府時期。
在美國看來,無核協議時代的伊朗有一天也會對他們使用那些可怕的核武器。
奧巴馬第一任期后半段,伊朗科學家街頭流血事件時有發生,整個社會人心惶惶。
2010 年 1 月 12 日,馬蘇德·阿里·穆罕默迪在德黑蘭因遙控汽車炸彈爆炸而身亡。 官員稱他是德黑蘭大學的講師。
同年11月29日,沙希德·貝赫什蒂大學講師、核物理學家馬吉德·沙赫里亞里在德黑蘭遭遇汽車炸彈襲擊身亡,妻子受重傷。
同一天,伊瑪目侯賽因大學物理系主任法里敦·達瓦尼和他的妻子在汽車炸彈爆炸中受傷。
2011年7月23日,35歲的物理學教授達里厄斯·雷扎伊在首都德黑蘭東部被槍殺。
事發時,他與妻子、女兒在同一輛車上。 一名戴著頭盔的槍手騎著摩托車接近他們,開槍后迅速逃跑。
雷扎伊去世前曾多次接到匿名威脅電話,并拒絕了多家西方研究機構的邀請。
2012年1月,年輕化學工程師穆斯塔法·羅尚( )的汽車被貼上磁力炸彈標簽,并被一名摩托車手引爆。 他去世時年僅32歲。 他的一名保鏢也被殺。 。
大多數犯罪發生在他們工作和生活的首都德黑蘭。
發出的信號是:伊朗境內沒有一寸安全之地。 即使是在京城,刺殺成功率也幾乎是100%。
事件發生后,時任美國國務卿希拉里·克林頓否認美國參與其中,稱這不是美國政策。 不過,美國國務院并未譴責這一“恐怖行為”。
問題是,他們是如何成為目標的?
據伊朗原子能組織稱,曾被列入聯合國安理會制裁名單的化學工程師羅尚會見了國際原子能機構檢查人員。
言外之意是,他與外界的接觸導致了他的個人信息的泄露。
這也是伊朗與國際原子能機構視察組關系極其緊張的重要原因。 據信,他們的成員是美國和以色列情報機構控制的間諜。 他們利用職務之便收集與伊朗核能力有關的組織和個人的信息。 信息,直接導致核心成員傷亡慘重。
對手的目的是將伊朗的核能力消滅在萌芽狀態。
伊朗情報和安全部門需要進行深入審查。 如果關鍵部門被滲透了,那就千瘡百孔,毫無安全可言。
伊朗的國家安全是素食主義者。
應該保護的對象的信息被泄露并被對手掌握。 最終制定了狩獵計劃伊朗物理學家刺殺,定點、定時消滅它們。
此后,伊朗吸取了一些教訓,迅速加大了對精英的保護力度,嚴格限制其個人信息的泄露。 電視攝像機中出現在核設施附近的人們臉上都有馬賽克。
伊朗當局還處決了被判定為以色列摩薩德間諜的國內人員,但這并沒有完全改善核科學家的安全狀況。
“西方世界的毀滅者”?
在普通伊朗家庭中,科學家是兒子、丈夫和父親,但在那些試圖消除伊朗核能力的人眼中,他們可能是“西方世界的毀滅者”,必須先消滅,后迅速消滅。
讓伊朗人感到悲傷和困惑的是,狩獵行動經常能取得成功。
這些科學家大多數乘坐私家車出行。 法國標致汽車在伊朗汽車工業的發展中發揮著重要作用,也是伊朗人最喜愛的西方品牌之一。
在烈士博物館展出的汽車殘骸中,許多遇難的核科學家駕駛的都是標致汽車。
有的還選擇伊朗產的()系列汽車。 這款車的地位有點像中國的“中華”。
這次被刺殺的法克里扎德的座駕是日產天籟,高官的裝備肯定更好。
無論選擇哪種模式,面對日益高科技的殺手,甚至是隱形殺手,都難以抵擋,逃跑幾乎是不可能的。
回想起來,這么多伊朗科學家被暗殺,伊朗很難采取像樣且有效的方式進行報復。
著名的革命衛隊將軍蘇萊馬尼被追殺。 痛苦的伊朗人只向駐伊美軍基地發射了幾枚“空彈”,主要是為了激怒國內民眾。
在伊朗的觀念中,頭號敵人不是美國,而是猶太復國主義者以色列。
內塔尼亞胡一直希望能夠先發制人。 在盟友特朗普仍在任的情況下伊朗物理學家刺殺,他將抓住最后一個時間窗口,徹底埋葬拜登上臺后可能發生的“美伊和談”。
不管內塔尼亞胡承認與否,伊朗人已經確定了兇手是誰。
刺殺成功,內塔尼亞胡趁亂重新奪回“伊朗戰略主導地位”。
拜登大概是被這一系列的組合拳驚呆了。
苦難的歷史
這里是中東,伊朗。 我對這片土地的評價是,它古老、狂野,它的歷史是一部苦難的歷史。
伊朗接連失去國家支柱是令人尷尬和痛苦的。 立即報復可能會造成更大的麻煩。 如果不進行報復,它在國內就無法解釋。
從民眾到最高領袖哈梅內伊,伊朗近來的一個熱門詞就是“復仇”。
但為什么不再等一下并克制住報復的沖動呢?
畢竟拜登已經上任,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這可能會導致事態出現轉機。
這也意味著伊朗必須將自己的命運交給一個被他們稱為“撒旦”的美國人。
這也意味著法克里扎德白白死去。
太苦了。
在德黑蘭街頭的抗議現場,伊朗人似乎對拜登不抱希望。 拜登的形象與特朗普的形象一起被燒毀。
別忘了,十年前,伊朗核科學家紛紛倒下的時候,拜登可是美國的二號人物。
在伊朗人的精神世界中,崇尚犧牲,烈士的地位非常高。
自20世紀80年代初兩伊戰爭以來,這個社會就充滿了悲壯的英雄主義情懷。
這場悲劇甚至可以追溯到什葉派伊瑪目侯賽因等人的早期悲劇。
這里的人們有一種由宗教力量支撐的犧牲精神。
即使冠狀病毒仍在伊朗肆虐,烈士也必須得到體面的埋葬。
政府還將為烈士家屬提供體面的撫恤金和照顧。
這樣的待遇,也是面對“看不見的敵人”的無奈抵抗:即使國家的棟梁流血如河,也絕不會妥協、退縮。